话说海外有一奇闻,道是某国国王续弦娶了个夜叉婆,这妇人面如罗刹,心似蛇蝎,倒生了十一位皇子并一位公主,唤作白雪。那白雪姑娘生得玉琢冰雕一般,肌肤胜雪,眉眼如画,真个是仙子下凡的胚子。可恨那恶后,见白雪出落得这般标致,暗地里施了妖法,将十一位皇子变作银翎天鹅,又遣送白雪到农家去寄养。可怜小姑娘,终日捏着片柳叶儿,透过叶脉小孔儿看那日头,恍惚间只当是兄长们的眉目在云端含笑。她心里酸楚,泪珠儿滚落,却无人知晓。
待到白雪十五岁上,国王念及骨肉,召她回宫。哪知恶后一见姑娘出落得芙蓉似的,妒火中烧,暗使毒计:先拿三只癞蛤蟆投进香汤沐浴,想污她玉体,可那仙胎似的姑娘,泪珠儿比法咒更洁净,癞蛤蟆沾身即化。恶后不甘,又取胡桃汁涂面,泼得她黑眉乌嘴,活脱脱一个煤球。老国王昏聩,见这“鬼魅”般的女儿,只当是妖物作祟,挥袖便逐出宫门。白雪赤脚走出,苔痕印着莲步,一步一泪,踏进那茫茫老林。
夜宿林中时,她仰头见枝叶洞开,恍若神祇垂目,天使在云隙里探头,似有无限慈悲。醒转时,遇一白发老妪赠莓,那莓子红艳欲滴,老妪低语道:“姑娘莫悲,你那十一位兄长,化作银翎天鹅,栖在大泽深处,只待机缘。”白雪闻之,心潮翻涌,暗自发誓要救兄长脱难。
自此,白雪独居林间,茅屋陋舍,倒也清静。一日,她正思量如何寻兄,忽见天边飞来一群银翎天鹅,为首一只口衔荆条,那荆条带刺,却金光隐隐。天鹅们绕她三匝,低鸣如泣,白雪心领神会,知是兄长们来助。她轻抚荆条,泪落如珠,道:“哥哥们受苦了,这荆条可是解咒之物?”天鹅点头,又振翅飞去,留下荆条在草丛中闪烁。
白雪拾起荆条,思量老妪所言:欲破妖法,需织荨麻衣十一件,每件须默织百日,不得言语。荨麻刺手,织衣如受刑,她却默默承受。每日,她采荨麻于野地,荆条为针,麻丝为线,坐于月下织衣。初时,麻刺扎入玉指,血珠点点,染红麻丝,她只咬唇不语,心道:“兄长们化鸟受难,我这点苦楚,算得什么?”织衣时,她眼前浮现兄长们昔日的音容,泪水混着血水,织入衣中。天鹅们常来探视,衔来野果清泉,白雪见之,心更坚毅。
如此百日过去,荨麻衣织成一件,洁白如雪,隐有光华。白雪暗喜,却不敢停歇,续织第二件。谁知林中忽起妖风,恶后遣小妖来扰,白雪机警,藏身树洞,方得脱险。她心知时日紧迫,便日夜赶工,手指结痂又破,却始终默然。待到第十一件衣将成时,大泽深处雷声隆隆,似有巨变。
黑云压林如泼墨。夜叉婆亲率魑魅魍魉杀到,魔气翻腾似滚汤!
说时迟那时快,白雪眉间迸出万道寒光。但见她: 金荆条作降魔杵,麻衣翻飞化银龙! 血衣凌空飞罩下,天鹅落地现人形。
群魔见状怒嚎,毒雾直喷公主面门。白雪柔唤声"哥",反手将荆条刺入心窝!霎时: 白光冲散三重雾,赤血蒸干九幽泉。 夜叉如雪狮近火,惨叫未出已化烟。
待光雨散尽,林中唯见金荆条枯作凡木,漫天玉屑纷扬如雪。地上遗着卷边的柳叶、磨秃的荆针。十一位皇子捧起遗物,跪在香雪海中恸哭震野。
老国王后来悔青肠子,十一位皇子承妹妹痴勇心性共治家国。自此白雪之名,不独喻倾城色,更成凡胎肉身撼动乾坤的圣炬。正是:
泪织麻衣血作纹,荆条刺破九重昏。 痴心未共香魂散,犹化银辉护国门。